作者：袁斌
地老天荒地下，回肠荡气地下，被某种神秘撩逗起来的秋雨，就这么耐心又细致地下着，把残存的夏末烦躁一滴一滴地击穿，又把小城街道两旁绿化带里的花木一片一片地擦亮。
绿化带里花木扶疏，它们在秋雨中沐浴、舞蹈，多彩多姿。青韭一样的麦冬挺起比身躯还高的粗壮花柱；红继木开出条状的红丝，它的柔弱和鲜艳，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怜惜；茁壮的山茶花正在打苞，油油地表达着开花的决心；嫁接在紫藤上的月季摇晃着粉红的花朵；紫荆花开累了，但仍有一些簇拥在枝头；蓬蓬勃勃的木槿花，从夏季一直开到现在，那宣纸似的粉白色花瓣，若能着笔的话，最适合用狂草写一首古诗，必定古韵盎然。
比木槿更高的是四季常青的桂花树。这是一种看上去十分普通的树，它生长缓慢，也不能长得特别高大；它的叶子少有变化，似乎永远那么青绿；它的花朵极小，像锯末，很少有人去欣赏它的花瓣。
小城经过几次改造后，大街小巷栽了不少桂花树，走几步路就能碰见一株，往往不用多加打量，像是熟悉到不用打招呼的朋友。秋雨稀疏的时候，沿街漫步，有细微的花香从城市的喧嚣中顽强地穿透出来，让人悠然神往，慢慢寻去，原来有几株桂花树迫不及待，放任几粒桂花探出头来，好像特意把开花的信息透露给世人。
小城的桂花有三种，开红花的叫丹桂，开黄花的叫金桂，开白花的银桂。丹桂红得深沉，金桂黄得亮堂，银桂白得纯净，都是人们喜爱的颜色，也都是香气馥郁的八月桂。桂花虽小，却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，它无需专门的花枝，直接从树枝上甚至树干上钻出来，簇拥在树叶的周围。桂花满树时，桂花树就变成了黄绿相间、红绿相间或者白绿相间的装饰图，精妙绝伦，富丽堂皇，极富韵律感，就像江南针脚绵密的刺绣。桂花的香气“味力”更大，那磅礴的、浩荡的、纯正的香味，不可阻挡、无可匹敌地扩散开来，整个世界便沦陷在桂花的香气之中。
故乡是个老街，街尾曾有一株金桂，如伞如盖，五六人合抱粗细，花开之时，香满老街。潘口水库移民的时候，人们将它移植到半山腰的移民新镇上。这位五六百岁的老树也许不服水土，枯萎两年后，在老街人的一片唏嘘中故去。老树如老街，如今都已作古，却始终是老街人的乡愁。新镇后来也栽植了许多桂花树，既妆点了新家园，也致敬了老树。
天上也有一株桂花树。吴刚天天砍，却永远砍不倒它，它永远那么生机勃勃，永远在中秋的时候开花，把奇异的香气散播到广袤无垠的空中。桂子月中落，天香云外飘。那桂花树是神树，那花香是天香啊。
据说，月宫中的桂花树飘下一枚树叶，凡间的桂花都得绽放。难道就是那一枚树叶打破了天幕，泄露了天机，撩逗得秋雨为桂树开花而倾倒？或许，对桂花来说，秋雨正如春雨，有了秋雨的充分滋润，桂花才能绽放最浓郁的天香。当然，召唤桂花的是伟大的自然，与人类休戚与共的朋友。
当开花的讯号传来，小城的桂花会开，故乡的桂花会开，世间所有的桂花都会迸发开来，无论是秋雨绵绵，还是秋阳杲杲，那惊心动魄的天香，将与所有的花朵一起，捧出一个美妙的秋天，让所有的生灵都饕餮天香，都感恩生活的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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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登艳，竹山县融媒体中心记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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